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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婚亲历记

 

北京一家婚介所职员正在向顾客介绍有关资料。

走进这家据说在深圳属于「元老」级别的婚姻介绍所,不知怎么就有点惶惶然。

婚介所内,一派繁忙景象。

在这个夏天,我到婚介所来征婚,有两个原因:一是自身也想来看看,不想让岁月在指缝间蹉跎而过,希望借「月老」的红线能够结束「单身贵族」的生活;二是源于一个闺中好友对婚介所的投诉。她在13个婚介所征婚已达1年,花了5000元钱交会员费,先后做了13个婚介所的会员,最近,她发觉上当了。她说,有无数的事例可以证明,那些婚介所内,端坐的都是骗子。

刚巧,《企业市场报》记者老陆的一个朋友,在征婚中也曾屡屡受骗,交了许多钱也受了许多气之后,把婚介所的黑幕告诉了老陆。老陆决心一探个中秘密,与我一同去「征婚」。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亲自尝一口,真实地了解这一特殊市场,撩开婚介所温情脉脉的面纱。

临行之前,我们商定了一个下午,决定隐瞒记者身份,在外以堂兄妹相称。我提议用百家姓中的第一大姓为我们的姓氏,化名为赵强、赵敏这类普通的名字。

99年10月110对新人在山东举行了集体婚礼。

婚介所大堂内没有空调,显得十分闷热。约十五个平方米的大堂内,左边放着三四张办公桌,每个桌子旁坐着一位笑容可掬的年轻小姐,个个一副精明过人的模样。我们走进去时,谈笑间的小姐们忽然噤声,对我们行「注目礼」,令我们感觉颇有些「隆重」。赵强随意在第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未语先献上一片笑容。

「先生,是不是想找老婆?」

赵强笑着点点头。

「对啦!对啦,来这儿就对啦,我们这儿就是为你找老婆的。」

赵强笑笑不语。

「先不忙,看看我们的资料吧!」那女子有一张圆圆的脸,翘翘的鼻子。她从桌底抽出一本厚硬壳的公文夹,逐一翻开,各种女子彩色照片倩影在眼前急速闪过。

我们的赵强已经行动了,开始认真地填写登记表格。除了假名以外,他填写的籍贯、学历、身高、体重等都是真实的,填到「工作单位」与「财产」一栏时,不禁有些犹豫。

我对他说,就写广告公司的总经理吧,反正你的实业公司不赚钱。在我们假意「商讨」之际,负责接待我的丹凤眼女子甚感兴趣,对我们说的每个字都不放过。

面对眼前的表格,我沉吟片刻,决定除了化名和单位外,尽量真实地填写。在对对方的要求中,特别强调「会英文,懂计算机」等时髦内容。

填完表后,我们被请进里屋看资料。里屋坐着两个小姐,靠墙的柜子上摆着一本本的活页夹。一位小姐告诉我,夹子里都是征婚者的资料,我们翻查到合意的人选,就可以由婚介所代为约见。我找了张凳子坐下来,拿过一本活页夹来翻找。

这家婚介所共有男女资料17大本,每本内插《婚姻登记表》大约一百八十张,60%登记者没有附上照片。男士资料只有5本。

我翻开资料,由于感到新鲜和好奇,开头还一张张仔细地看过去,看了三四份以后,阅读的兴趣潮水一般退了下来。在这些表格里,看不到任何闪现个性色彩的记载,只觉得都差不多,每一份都那么空洞和浮泛,肉麻与功利。为了不让这些文字符号将我催眠入睡,翻看的速度已不是一目十行,而是拒绝观看,只是机械地打开资料夹,又木然地合上搁在一边。

「小姐,」负责接待我的丹凤眼小姐,大概看出了我的厌倦,转而建议说,「我觉得你条件不错,气质也好,干脆看看我们的『海外版』吧?」我刚反应过来,她已递给我一本「海外版」。我这才搞清楚,之前让我看的,是「国内版」。

翻开厚厚一本「海外版」,满目都是港、台、澳门人士和美英等外籍人士,尤以经商者居多。各色男人背景衬着国外的建筑,露出友好而精神的笑容。我粗粗翻了翻,发觉「海外版」的男士大多是年龄偏大者。我「看中」了其中3位人士,一位来自台湾(我偷偷记下他的手提电话),一位在本埠证券业做涉外翻译,另一位是澳大利亚籍华裔。赵强在我的指导下,也挑了3位至少在照片上看起来心地善良、长相较好的女子。

「好吧,欢迎你们入会!」小姐们热情高涨,紧接着丹凤眼紧追不舍地叫我们交钱:「我们今年的会费较去年提高了,由原来的388元改为399元。只要你交上会费,我们就在一天之内安排你们想见的人给你见面!」

赵强留了一个心眼,指着一张女子相片说:「将她约过来,我就给你们钱!」

「成交!」翘鼻小姐的尖鼻头显得生动而可爱。

「那我也这样吧,一有消息,就通知我们。」我指着那位澳大利亚籍男士的名字,对丹凤眼说,先不交钱,约见时再交。

第二天上午十点半,在报社,老陆找到我,神秘兮兮地笑着说,昨日他指定约会的那位女子已经让婚介所「约」到了,翘鼻子小姐打电话给他,约定双方在晚上7点钟见面。我也很高兴,希望凭借婚介所的东风,吹开钻石王老五婚姻的花朵。

我立即找出偷记下的台湾男士的电话号码,怀着朦胧的希望打过去,却是一个已经暂停使用的电话号码。搞什么鬼?我立即拨通婚介所电话询问。

丹凤眼反倒埋怨起我来了:「我说赵敏小姐,你怎么私下里将我们的资料抄走了呢?小姐,对不住,为了客户的隐私利益,那上面的电话大都改了号了。你要是交了钱,我们就给你一个他在台湾的电话号码。你看这样好不好?台湾的那位已回台探亲去了,只要你过来交钱,就可以认识另一位台湾男友。再说,证券人士和澳大利亚男士已经找到了女朋友,很抱歉,你已经晚了。不过,我们还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台湾男子准备介绍给你,你过来交一下钱,看一看人吧,他就住在我们宾馆的楼上。」

「可是,」我有些气恼,说出一个电话号码就值399元,世界上有这么昂贵的电话号码咨询费吗?对不能约见那个证券界人士与澳大利亚籍男子,我耿耿于怀,责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把『名花有主』的人的登记表收好,存起来,反倒用他们的条件来吸引其它征婚者?」

「他们还未结婚,也许他们拍拖后又分手呢?」对方的反击使我一愣,噎得我说不出话来,只有沉默。电话那头,她依旧热情有加:「你亲自过来看一看吧,这个台湾人的条件很俏,再不来,他就被别人抢走了。」

中午十二点半,我再次来到婚介所。我承认,这是一种诱惑,我要是不来亲眼看看「俏」台湾人,我会后悔的。还是那个丹凤眼,先是满脸堆笑,笑得两眼的距离拉得更开,眼角更往上吊,随后满怀歉意地说,台湾人出门吃饭去了,刚刚还在,要我先交钱,也许半个小时后,他就回来了。

「哎,你怎么把我的『老公』又介绍给别人?」接待大堂内,坐在我旁边的一位短发小姐忽然惊叫起来,十分惊恐地盯住我。丹凤眼随即「开导」那位小姐:「让她看看也没关系,也让人家男士做出选择吧!」

我这才搞明白,我和短发女子要见的是同一个人,只不过「短发」已经抢占了先机。也许情场如战场,没有什么游戏规则。

半个小时过去,神秘的台湾人还未露面,我有些不耐烦了。又过了1个钟头,当时钟指在下午2点15分时,我腾地站起来,准备离开,对丹凤眼说:「假如台湾人回来了,能否再跟我联系?」丹凤眼一脸抱歉,她眉梢一扬,向我保证,下午四点左右一定会和我联络。

我出门的时候,那位短发女子还在痴痴地等待台湾人。

我下到一楼大厅,昨天就曾打过照面的大妈,喜笑颜开地冲下来,留住了我,热情万分地拉着我的手,神秘地说:「现在就有一个条件非常好的人,是韩国籍商人,懂英文和普通话,是常驻深圳的办事人员。你想不想见一面?」

我点点头。她要我马上交会费,一俟成为会员,就可以终身享受被介绍与介绍给别人的「权利」。这是一个商业运作的社会,我照规定付了399元钱。那种感觉,彷佛领到了一张曾经盼望过的通行证,或者说被领到了一个幸运的大门口。

大妈拉着我的手,一直走到大堂尽头的小房间。小房间没有门,只有一块看上去有些骯脏的布帘子。布帘子一拉开,里面一位小个子男人,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慌慌地站起来迎候,神情有些猥亵。这就是韩国人?大妈给双方介绍了一番,赶紧抽身而退说:你们聊聊吧,看得上,就自己约会。我是多余的「第三者」了,我不管你们了。

就像是一种买卖,我被推到了台前。「韩国人」穿著打扮与港人差不多,操一口非常流利的粤语。他先递了一张名片给我,名片上的头衔是香港某商行的老板。说要赶3点整的火车回香港,家中的生意正忙。还未等我说话,就仓皇出逃。

这是一场多么蹩脚的骗局!奇怪的是,明明有预感,甚至事先就知道,为什么连我在内,竟有那么多的女孩子会上当呢?懊悔的同时,我又能说什么呢?

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一个接待小姐呼过我的BP机,没有人告诉我,那位台湾男士的消息。我想,这位台湾人士可能也是子虚乌有的吧?惟一的解释就是,我的会费已交,他们在我身上已经达到敛财的目的,用不着也不会再理会我了。

晚上赵强去「相亲」,也很惨。他交了钱之后,「相中」的那位小姐倒是如约来了,只是,让人奇怪得很,她与那位翘鼻小姐似乎很熟络。后来,赵强与她的交谈中,终于探明,她与婚介所的老板很熟,经常帮人相亲,看起来应该是个「婚托」。

可怜的赵强心灰意冷,翌日一早,他打电话给我说,实在不相信那厚厚的一叠征婚资料,再也不想征婚了。

新花样--上网征婚

随着计算机时代的来临,计算器的广泛普及,深圳出现了利用计算机征婚的婚姻介绍所。我根据广告,找到了一家这样的婚介所,突然杀进门去。

婚介所的工作人员仅是两位小伙子,很年轻,人实在无法将征婚「红娘」的形象与他们略带稚嫩的脸联系在一起。

我在交了50元上网征婚费后,发现又上当了。他们的运作,与丹凤眼和翘鼻子所服务的那家婚介所没有什么根本性的变革,只不过把资料夹换成显示器而已,让所谓会员的资料和相片,一个个在计算机中显现。如果看中了其中的某位,你就必须付上300元的见面费。

既然上了「贼船」,那就到处看看吧。我拉张椅子坐下来,将鼠标移来移去,把一个个内存资料调出来看看。我必须承认,假如有一点点不同的话,那就是他们会员的档次比起其它婚介所要高些。

我调出一位有着硕士学历、海外留学归来的成功男士,对他们说,可以考虑见面。然而,又是交钱。

在电话里,成功男士说他自己虽41岁,但看起来很年轻。在美国时,曾被华裔学生称为「留学生中的周润发」,身高1米85,学成后归国,现在和人合伙做生意,专门生产一种在国外风行的化妆品。

他约我在地王大厦的滚石餐厅见面。当时,因为采访一件房地产纠纷,我晚了半个小时才赶到,在重金属摇滚的音乐间隙里,在满座的高朋中,一位脸庞绝对不似周润发,只是眼神、下巴与周微微有些相似的男人,进入我的视野。他似乎一眼看穿我就是应征者,待我走近,立即绅士般地直立一旁,问我是不是涂小姐?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用老外般口吻请我坐好,顺手递过一个菜牌。

我不熟悉西餐,随意点了份汤与芝士。他要了瓶太阳啤与一份西点,很开心地与我谈起他的事业。他说他在美国夏威夷过了三年,洗了两年的菜盘子,做了一年的侍者,至今还熟悉西餐厅的运作,知道怎样点西餐不吃亏。我想知道他硕士学位是在哪家大学拿的,借此了解一些美国的高等教育。他狡黠地笑了笑,压低声音告诉我:「涂小姐,说拿了硕士学位是骗人的,我在夏威夷打了三年的餐厅工,哪儿来的时间去读书?这个学位是买来的,我买了一所美国大学的硕士文凭,花费了800美金。来到深圳后,没人知道也没人看得出,我一天书没读,还在市某家国营企业挂了职,他们准备按照留学生的待遇给我四室三厅的福利住房哩!」

这位老兄大概有一种倾诉的欲望,希望让人知道他混得真不错,得到一点心理满足。听他聊起美国的人与事,胡侃了近一个小时,我便告辞出门。

过了两日,他告诉我他要飞往美国做一单生意。我在电话里祝他马到成功。从此,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不知道他是「克隆」的方鸿渐,让婚介所把我推出去吸引「外资」呢?还是他从未去过美国,也不会去美国做生意,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我又被婚介所耍了一回呢?

过了半个多月,突然接到丹凤眼的电话,她告诉我,有一位男士看了我的资料,想见见我。

我学乖了,表示见见可以,但是不再交钱。丹凤眼这次回答的倒是很爽快:「是的是的,不用交钱,你早交了会费嘛,我们一定为会员服务到底,我们当然不能包你生男孩子,但是,我们至少可以让你结上一次婚!」天哪,多么厉害的一张嘴!

下午5点,丹凤眼再三催促说,对方已到了婚介所,希望我马上过去。我放下手中的稿件,乘的士往市内赶。下班高峰期间,堵车堵得厉害,待我从新洲路的商报社至国商北时,已花费了近一小时。

丹凤眼还没有下班,嗔怪我为什么来得这么晚,让我先到里面房间去。落座不久,一位男人闯了进来,他个子不高,长相一般,一双手活像是长期浸泡在油盆里似的,满是洗不尽的油腻。大大咧咧,举止笨拙,彷佛是个提线木偶,粗喉咙大嗓门地自我介绍说,他是某大型企业的水电管道工,然后是「咳咳」几声敲打石头似的笑声。

未等他说完,我便气得几乎晕了过去。我不知道小姐怎么搞的,明明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为什么硬要约在一起?怎么回事?我问他。他有些木讷地笑:「我一直想找个深圳户口的白领,涂小姐,我看你的条件就很好,怎么样?我请你吃晚饭?」他来了好半天了,刚才看见我从外间走进来的时候,对我很满意,十分爽快地付了399元钱,这才获准进来见我。

毫无疑问的是,丹凤眼再一次把我卖了,把我当成「婚托」来使唤,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悲哀的事情了。

离开婚介所之前,我拉着丹凤眼的手,要她将钱退还给那位蓝领。丹凤眼嗫嗫嚅嚅地说,已经进了账,老板是坚决不会退款的,何况,他们也付出了相当代价的劳动。

深圳缺乏社交场合,上班一族也缺少社交时间,为衣忙为食忙为车为房忙的人们,很少有广泛意义上的社交生活。在这种情况下,婚姻介绍所是结识异性的一种补充,一道桥梁。但是,婚介所毕竟只是媒介,不是婚姻制造所,对这种中介机构,期望值不能太高。

(摘自《生存体验:当代中国边缘阶层生存状态实录》涂俏着 新华出版社 1999年12月)

最近更新日期:2000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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