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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一丹直播中国

文/戴光耀

   敬一丹为普通百姓们发出了他们想发而发不出的「声音」,于是,她便渐渐走进了百姓的心坎,走进了百姓的记忆

  北京。梅地亚中心。9月5日下午2时整,敬一丹女士准时出现在晶亮的旋转门中。出现在记者面前的敬一丹,比荧屏上亮相的敬一丹要轻松很多,而且从她的举止神情中,让人感觉出她全身洋溢着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韵味──端庄、稳健、质朴、典雅,气质高贵而不高傲,为人爽朗而又十分坦诚。

与话筒有缘

  敬一丹出生在哈尔滨一个司法干部家庭,老妈在省公安厅,是17岁参加革命的老公安,老爸是审判四人帮时王洪文的公诉人。「文革」中的1968年,老妈去了「五七干校」,老爸进了军管会学习班,姐姐到了生产建设兵团。这时,家里仅剩下敬一丹和分别7岁与10岁的两个弟弟,十三四岁的她自然就成了这个家的主人。她不仅要管买菜做饭,要管弟弟们的吃喝拉撒,比如,晚上帮他们洗脸洗脚啦,衣服脏了坏了给洗洗缝缝啦,她还要管与散落在几处的亲人们通信联络,寄布票寄补丁寄邮包啦等等,当然,还要保证自己按时上学。

  等到老妈老爸「解放」了,中学刚毕业未满17岁的敬一丹又只身奔赴「广阔天地」──到小兴安岭林区「干革命」去了。她到林场像保尔那样干修路的活儿,不久有幸被林场广播站相中,走到了广播话筒前。从此,她这一生与话筒接下了不解之缘,「话筒前」成了她经常性的生存状态。

  1976年,在校时一向成绩优秀,但遇「文革」而误了读大学的敬一丹,被推蔫搭上了「工农兵学员」的末班车,「开」进了北京广播学院。大学毕业后,敬一丹又走到黑龙江省电台的话筒前,一播就是5年。

  虽然有了大学文凭,但那是中断了5年学业以后被「推蔫」而读的大学啊!用她自己的话说,这时的我连英文26个字母都念不全,这能算是念完大学了吗?深感肚里的学识尚不够工作「开销」的敬一丹,马上忙不迭地又去赶乘研究生的「特快列车」。26个字母尚念不全的人,要考研究生谈何容易!但是自己刚刚才20多岁,后面的路还长着呢。特别是看到那些年龄比她还要大的人,还在补习文化,充实自己,敬一丹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和鞭策。结果呢,中了「工夫不负有心人」这么一句老话。通过三四年「挥戈挺矛」的「南征北战」,敬一丹终于又佩戴上了母校北京广播学院桔红色的校徽。从此,这一片桔红色的光辉一直氤氲着她人生的道路。

萦绕心头的忧民情结

  在人们的心目中,敬一丹是和「焦点访谈」联系在一起的。提到她,耳边会回荡起她深沉凝重的女中音和浸润着忧思的严峻表情。其实,1988年敬一丹从北京广播学院教师的岗位上走进中央电视台时,她最先做的是经济节目,只是几年以后自己觉得没有什么新鲜感了,才在1995年转向「焦点访谈」的。也正因为在「焦点访谈」,为普通百姓发出了他们想发而发不出的「声音」,她便渐渐地走进了百姓的心坎,走进了百姓的记忆。

  有一回开会,大家谈笑风生,忽然一位刚认识的老同志似乎惊讶地问:「敬一丹,你还会笑啊?」敬一丹告诉记者:「我生性并不是一个沉郁的人,在中学的时候,老师对我的操行评语是『该生性格开朗』,可是到了『焦点访谈』以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感,无论是下去采访,还是阅读大量观众来信,看到的沉甸甸的东西太多了……面对镜头我怎么笑得出来呢?!」

  接着,敬一丹以沉重的心情向我们谈起了去广西都安县采访时碰上的几个「镜头」:

  一次走进一户农家,只见老太太在锅里熬东西,锅里是一片黑乎乎的,我以为这是在熬猪食呢。过了一会儿,她和躺在病床上的儿子每人盛上一碗喝上了。没想到,陪同的县长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这还不是最穷的。」那么,「最穷的」将是什么样子呢?我实在是无法想象了。

  我为大山里的孩子带去一些糖果和文具,可转眼间,一大包糖就变成了糖纸,他们吃完了糖,又盯着我手中的橡皮。橡皮有香味儿,我真担心他们也把它当糖吃了。这些孩子看着我们的时候,表情是木然的、空洞的、呆板的,就像一张白纸,一丁点儿内容都没有,让人瞅着心都发疼……

  在谈到为什么要编写《声音》这样一本书时,敬一丹说,当初我到「焦点访谈」来时,没有想到人们会把发生在各个角落里的各种冤屈和不平向我们倾诉。一天几十封甚至几百封的来信放在桌上,我觉得那个压力是很难承受的,它完全是一种托付啊!他们几乎是把「焦点访谈」当作一种指望、一个寄予,而我们能做成节目的又是微乎其微。我想,假如他们的「声音」到我这儿为止的话,他们拼尽一切力量发出的「声音」──有的要走上几十上百里山路,有的冒着做牢甚至家破人亡的危险,才喊出的痛苦和愤怒就会石沉大海。我办公室对面的一位同事,见我天天在这儿看信时,不是唉声叹气,就是拍案而起,她就问我,是不是可以将这些东西编成一本书?她的提示和我心中想用一种方式替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把「声音」传出去的想法一拍即合,这样,《声音》便传向了社会,我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因为我觉得,自己终于对那些观众满怀希望的殷切托付有了一个交代。

  说到这儿,敬一丹感叹道:「现在的中国,生活层面越来越多,那些生活在社会角落里的人的生存状态,应该被更多的人了解,他们的声音应该让更多的的人听到,要是不这样的话,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就会越来越大,人与人之间的隔膜就会越来越深,社会就会越来越不平等……」

  无论从敬一丹叙述的语气中,还是不断变化的表情上,我们总能时时察觉到那里面流淌着一缕缕忧思的气息,让人看出那种忧虑、那种忧愤、那种忧患意识已深深地濡湿了她的情绪、她的心灵……

她称丈夫为「先生」

  敬一丹谈起丈夫不是叫「爱人」,不是叫「老公」,而是叫「先生」。曾有人问敬一丹:「给你这样的人当丈夫,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敬一丹坦率地说,从我先生的身上看,一个是宽容,一个是自信。

  「干我们这一行的,工作和生活也没有个规律,接触的人也比较宽泛,说出差就出差,说熬夜就熬夜,说不在家就不在家。我先生能理解我,他从不计较这些。还有一点,就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就是对我所有选择的理解和支持。

  「我本来在广播学院做老师的时候,生活多有规律啊。对他来说,找一个老师当老婆,多有安全感呀,又有寒暑假,又能照顾到家。对男人来说,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家庭结构啊。可当他知道我对学校的工作不满足,内心还有一股子冲动,特想到电视台的时候,就竭力地支持我:『你去电视台吧,去做你愿做的事。』」接着,敬一丹感慨道:「他要是挺介意的,挺小心眼儿的,挺狭隘的话,我今天就不会是这样!所以现在每走一步,我不会有顾虑。对于我的想法和选择,他会参与意见,但不会干预。」顿了顿,敬一丹又换了一种赞美的口气继续道:「我觉得这也是一种宽厚,宽厚是男人的一种美德。宽厚和自信结合到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我觉得挺舒服的。」

  「再谈自信吧。我先生是学经济的,原来在国家经贸委,后来觉得学经济的应该让自己操练一下,于是就下海组建了一个由63家大中型企业做股东的华泰保险公司,他作为所有股东的代表来经营。」敬一丹「忽略」了他先生的职务,在记者的追问下,她才说到是董事长。「他在那个圈子里很优秀,不是我所能达到的。如果不是学识上的、能力上的、性格上的优势,他也不可能坐到那个位置了。我不愿别人因为我而对他有什么误解。我觉得他挺成功的,内心里挺钦佩他的!不过,当面跟他说话的时候我是不怎么表示钦佩的。」聊到这儿,敬一丹发出了播音员特有的、那种具有质感的清粼粼的笑声……

  接着,敬一丹又用一种平和的语调谈起了先生的「经济特色」:「他是这样一种人,比如我们在松花江畔谈恋爱的时候,他看到脚底下的沙子会说,沙子在这儿不值钱,要是把它运到别处去,里面附加了运输过程的劳动就成了商品。你瞧,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啊!」

  谈了先生的「经济特色」后,敬一丹又「宣扬」起先生的性格「优势」:「他这个人挺正直的,挺随和的,也挺活跃的。他爱交友,永远喜欢和人群在一起。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啊,就有一种特别的享受;他要是一个人在家呀,无论如何不会在家待着,或者他出去找别人,或者他把别人找回家来。总之,他这个人不愿独处。」

  敬一丹和他先生都是饮着松花江的水长大的,他们爱情的种子是在考研的考场里播下的,是在冰城的雪花浸润下发芽的。当年他们考研的去向都是北京,而考北京的人不分专业偏都分在一个屋顶下向着各自的目标冲刺的。这就是缘分吧!

  人们都称赞敬一丹低调、平和,关于这点,我们从她与先生同时出现在「外交场合」的表现便可略见一斑。用她的话讲:「我最不愿听到这样的介绍:『这是敬一丹的丈夫』,而特愿让他这样说:『这是我老婆』。」你看,一个多么「传统」的贤惠妻子。

平常心态平常人

  敬一丹是名人,但也是普通人,那她平时的普通生活又是怎样的呢?

  就说女士们最敏感的年龄问题吧,大凡了解敬一丹的人都知道,她是不太忌讳向别人直言自己的年龄的。比如,当有人想探知她的年龄,又怕她忌讳而曲里曲折地兜圈子问她中学是哪一届毕业时,她会微笑着毫无顾忌地告诉你她的出生年月。这往往使人对她留下一个爽朗、明快的印象。

  女士们总是希望自己永葆青春年少的,敬一丹也不例外。一次敬一丹去单位,中央电视台的警卫战士亲切地向她打招呼:「敬阿姨,您下班啦!」敬一丹听了一愣:「解放军叔叔」怎么叫我阿姨啊,是我听错了吧。敬一丹那天对记者说:「我真希望当时是听错了。你说,那么威风凛凛的一个大小伙子叫我阿姨,还真不习惯。」后来又遇这战士,敬一丹就特别注意他的口型,然而,这次她看得真真切切、听得清清楚楚,他是在叫「敬阿姨」,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可以被那些20多岁的人叫阿姨了,心理上得完成这种转换--尽管心里是多么不愿意,可也不能不承认了,但只是应该在心态上保持年轻化才行。

  逛商场大概是女士们的一大天性,敬一丹对商场似乎更是情有独钟。她生下孩子那会儿,在家带孩子带烦了,一个星期天先生休假,她让他「值班」,自己去前门一带逛商场。没想到的是,敬一丹这一逛竟「逛」了6个小时,而且什么东西也没买。等她回到家,先生问她,你怎么一逛就逛了6个小时啊?她听了反觉先生问得奇怪,笑着反问道:「我怎么就不能一逛6小时呢?!」你听,拿先生当保姆使了6个小时一点儿歉意也没有,还回答的这么振振有词。

  除了喜好逛商场,爱买花布也是敬一丹的一个别具一格的嗜好吧。

  「文革」中,身为司法部门领导干部的父母亲,都被关进了牛棚,成了一家之「主」的敬一丹,自然也就兼任了家庭「财政部长」这一职务。那时候日用品非常紧缺,许多都是要凭票供应的。人口多,布票有限,正该是花枝招展年龄的敬一丹,由于此时在家中的特殊身份和「重任在肩」,她要兼顾一家老小的穿衣戴帽,便只得「洁身自好」了。所以,商店里的花布就像天上的星星,对她是可望而不可及,她能做到的,也只能是进一下商店望「梅」止渴而已。

  后来一下子买布不要票了,对花布有久渴之感受的敬一丹,在商场看看这块花布买几尺,看看那块花布也买几尺,多年下来,不知不觉中家里已经积攒了两大包,她还时不时地拿出来欣赏一番。就是现在逛商场,每每到了花布柜台前,她仍旧是见了花布就如中了邪似的走不动了,面对那色彩斑斓的花布,总爱这儿摸摸,那儿摸摸,彷佛那不是布,而是自己的女儿。

  至于好奇的人想知道,敬一丹业余时间都在干些什么?都有些什么爱好?敬一丹回答得倒也挺风趣:只够维持简单再生产--吃饭,睡觉,以保证明天能好好上班。也没有什么多高雅的爱好,生活也挺平静,偶尔看一下文学作品已觉得挺奢侈的了。

  瞧瞧瞧,先生的经济学知识已经「赤化」了她,让她的语言里都充满了「经济」味儿。

  其实,尽管敬一丹「声称」业余时间没干什么,但我们还是看到,她利用业余时间写的书--《一丹话题》、《声音》、《话筒前》、《一丹随笔》等,却是一本接一本地与读者见面。在这些书里,反映了她对人生对社会的深切关注和探讨,为我们展现了甚至比屏幕里更丰富更深沉的东西,也将日常生活中敬一丹的音容笑貌、喜怒哀乐等时不时地展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看到一个立体的敬一丹。

(摘自《今日东方》2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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