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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着 《檀香刑》是莫言潜心五年完成的一部长篇新作。在这部神品妙构的小说中，莫言以1900年德国人在山东修建胶济铁路，袁世凯镇压山东义和团运动、八国联军攻陷北京、慈禧仓皇出逃为历史背景，用摇曳多姿的笔触、大悲大喜的激情，高瞻深睿的思想，活龙活现地讲述了发生在「高密东北乡」的一场可歌可泣的运动，一桩骇人听闻的酷刑，一段惊心动魄的爱情。 赵甲是大清朝刑部大堂第一快刀，精通历代酷刑，当了整整四十四年的刽子手，砍下的人头比他老家高密县一年出产的西瓜还要多。他十七岁进京寻亲不成，流落街头，被刑部刽子手收留，便跟随刽子手们一同生活，耳懦目染，也成为一名刽子手。在咸丰皇帝当朝期间，年轻的赵甲协同刽子手大头目，用极为恐怖的「阎王闩」刑罚，对付盗窃皇宫御枪的小太监。将犯人的头骨慢慢挤碎，将其眼珠缓缓压出眼眶。咸丰皇帝感到刑部的刽子手活做的地道，让他看了一台好戏，要刑部对赵甲等执刑的刽子手给予奖赏。大头目去世后，赵甲便被提携为首席刽子手，但赵甲始终认为刽子手与乞丐一样都是贱民，没有任何地位。 戊戌变法失败后，朝廷命已六十岁的赵甲对六君子执行死刑。久经刑场的赵甲面对六副惊心动魄的面孔，也感到局促不安。他与六君子之一、原刑部主事的刘光第有着奇特而真诚的友谊，他对刘在平常能平等地对待他们这些人所不齿的刽子手而万分感谢。赵甲在行刑时，用高超的刑技向六君子表达了敬意，使他们没多受磨难便赴黄泉。这场撼天动地的大刑过后，京城百姓对赵甲精湛的技艺和六君子悲壮的表现赞不绝口，这些民间的话语甚至传进了慈禧太后的耳朵里，为后来巨大荣耀降落赵甲身上铺平了道路。 六君子被处死后，袁世凯的骑兵卫队长钱雄飞直言不讳地称赞谭嗣同，并对出卖六君子的袁恨之入骨。钱曾在日本士官学校留学，学成回国后，希望在国内推行变革之术。他与康有为关系密切，康将其推□给袁世凯，袁十分赏识钱娴熟的枪法，赠送他两支德国造的金手枪。钱决定趁袁视察军营的时候刺杀袁，为六君子报仇。可当他拔枪向袁射击时，却没有出现所期待的震耳的枪声、喷香的硝烟和袁大头迸裂的情景。原来狡猾的袁世凯已认为钱不可信任，派人偷换了其枪中的子弹。钱雄飞被袁的贴身卫兵当场擒住。袁世凯招来赵甲，要他当众用残忍的凌迟刑处死钱雄飞，以杀一儆百。钱在受刑中毫无惧色，高声诟骂袁世凯。赵甲担心施刑不当，使钱过早死去，达不到袁所期望的效果，便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割足了五百刀才让钱极其痛苦地死去。钱的刚毅给赵甲极大的震撼，行刑完毕后他感到双手无力，自感刽子手的生涯将要结束。袁世凯对此次行刑十分满意，将赵甲引见给慈禧太后。慈禧对赵的本领已有所耳闻，与已成为傀儡的光绪皇帝一同接见了赵甲，称赵为刽子手行业中的状元，封他为七品官，赐给他一串檀香佛珠和光绪的座椅，让其回家养老。 赵甲告老还乡，回到高密县东北乡。他的儿子赵小甲是当地的屠夫，人有些痴傻，却娶了乡里的美人孙眉娘。眉娘从小就失去母亲，生性风流，无拘无束，没有按世俗缠脚，她以贩卖熟狗肉为生，故被称为大脚仙子、狗肉西施。从赵小甲身上眉娘难以得到真爱，常在外与人打情骂俏。回乡后不久，赵甲就听说了眉娘与县令的风流韵事，他既怨儿子的无能，更恨儿媳的轻薄，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数着一颗颗代表他所杀人头的豆粒，令眉娘不寒而栗。 高密知县钱丁与六君子中的刘光第为同榜进士，与钱雄飞是同胞兄弟。他武艺高强，有一部瀑布般美丽的胡须，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其娶了面容丑陋的曾国藩之外孙女为妻。孙眉娘的父亲孙丙也有一副潇洒的胡须，他是高密东北乡猫腔戏班的班主。猫腔是当地发育起来的一个剧种，唱腔优美，表演奇特，充满了神秘色彩，是当地人精神的写照，孙丙是猫腔戏的继承者和改革者，在行当里享有崇高的威望。生性耿直的孙丙自认为其美须在高密县无人可比，在醉酒时贬低辱骂了钱丁的胡须，遭人告发，被县衙投入牢狱。钱丁在审案时与孙丙约定公开比须，孙若取胜则获自由，若败则自行除去引以自豪的飘须。比须吸引了大量的围观者，众人推举前来看热闹的眉娘做最后的裁决。眉娘被钱丁优雅潇洒的风度所折服，如实地裁判父亲惜败于钱丁。钱大度地当众宣布赦免孙丙，并对眉娘的美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钱丁为取悦于民，与夫人共同接见乡民，眉娘为见到所倾慕的钱丁，随人流进入县衙。她对钱丁的暗恋被老道的钱夫人窥破，夫人有意露出玲珑的小脚，令拥有一双大脚的眉娘自惭形秽，狼狈而逃。眉娘难以与所锺爱的钱丁会面，神情恍惚地患上了相思病。钱夫人为让眉娘痛恨钱丁，派人扮做钱丁的模样，将孙丙的美须强行薅去，使其蒙受奇耻大辱，不明真相的孙认定此举系钱丁所为。眉娘见到父亲凄惨的模样，对钱丁的感情由爱转恨，决心以送狗肉为名再入县衙，毁掉钱丁的胡须为父报仇。不料，两人相见后，都难以压抑对对方的爱慕，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一起。由此开始，两人频繁地在县衙内幽会，关系逐步公开。失去美须的孙丙无心继续唱戏，他解散了戏班，娶了戏班里的女旦小桃红，用钱丁资助的银子开起了茶馆。不久，桃红为孙丙生下了龙凤胎，孙丙心满意足地过上了四平八稳的幸福生活。 可好景不长，德国人开始修建胶济铁路，青岛至高密段要经过东北乡，将损毁许多良田和乡民的祖坟。尽管当地民众给慈禧上了万民折，强烈反对铁路过境，但慈禧表示：万里黄河可改道，胶济铁路不改线。当小桃红遭到两名德国铁路技师的欺辱时，孙丙对德国人修铁路的不满终于变成了仇恨，身上深藏的高密东北乡人的血性顷刻迸发出来，他愤怒地持棍击毙了一个正在调戏妻子的德国技师，另一个技师受伤惊慌逃遁。孙丙望着德国人的尸体，隐约地感到一场大祸即将来到，他预料德国人迟早要来报复。 袁世凯和德国胶济总督克罗德接连给钱丁拍发电报，要他立即缉拿孙丙。钱丁在派出兵马捉拿孙丙前，让眉娘回家通风报信。当捕快们磨磨蹭蹭地来到孙家时，孙丙早已躲开。几天后，一队德国兵来到孙丙所在的集镇，未及逃离的小桃红惨遭德国兵的凌辱，一双儿女被刺刀挑死，娘仨的遗体还被德兵一齐扔进河里，随后凶残的德兵又屠杀了二十四名无辜的民众，躲藏在远处树上的孙丙亲眼目睹了这一暴行。血案发生后，群情激愤，一致强烈要求钱丁为民做主。钱丁知道德国人未抓住孙丙绝不会善罢甘休，暗示孙丙快快地远走他乡避难，孙丙临行前发誓一定搬回救兵报仇血恨。钱丁亲笔起草电文向袁世凯报告德国人在高密犯下的滔天罪行，并亲赴莱州府向知府面报事件的来龙去脉。但知府对乡民的生死毫不关心，只是催促钱按照袁世凯的指示迅速捉拿孙丙，给德国人重金赔偿。 钱丁无功而返，郁闷的心情和旅途的劳累使他大病一场。眉娘知情后，立即翻墙前往探望。不料却被嫉妒的钱夫人暗算，不仅身上黏满了狗粪，而且还遭到鞭挞，被赶出衙门。钱丁在病中仍很思念眉娘，钱夫人见此情形，为使丈夫早日康复，又派人将眉娘召入衙内。在经过一番面对面的斗嘴较量后，眉娘满足了钱夫人的虚荣，表面上给其以充分的尊重，以此换取了公开爱恋钱丁的许可。在眉娘的精心照料下，钱丁很快复原。出于对眉娘的感情，钱丁对执行追捕孙丙的命令一直在暗中拖延。 孙丙逃到外乡后加入了义和拳，不久就受指派带领两名义和拳骨干返乡组织抗德力量。孙丙假借岳飞附体，召集乡民齐心抗击德国人，追随他的很快就有数千人。孙丙选择了在清明节为妻子儿女报仇，他带领队伍用最原始落后的武器去攻打德国人筑路窝棚，全歼了保护铁路施工的德国海军陆战队的一个小队，并生俘了三名德国兵。钱丁得知孙丙攻打德军的消息后，认为自己难逃上司的追究，感到官运已经到头了，他准备上吊自尽，一死了之，却被及时赶来的夫人救下。 德军为报复孙丙，带着精良的武器强行进驻高密县城，钱丁立即起草了义正词严的通牒，送给兼任德军司令的克罗德。袁世凯告诉钱丁德军进驻是得到允许的，要钱带罪立功，为德国驻军提供一切方便，并迅速设法解救被孙丙扣押的德国人质。钱丁本不愿从命，但其夫人却认为孙丙是勾结拳匪聚众造反，要钱丁像她的外祖父曾国藩一样为大清朝出力，不应顾及与眉娘的男女私情。钱丁无奈只好前往孙丙所驻扎的马桑镇，谎称德国人将眉娘抓走，要孙丙用德军俘虏换取女儿。在约定的换人地点，孙丙向前来领取俘虏的克罗德放出了三条穿着德国军服军帽的猪和狗，戏弄地称被俘的德兵已自己变成了猪狗。钱丁这时才意识到，孙丙早已将被俘德兵祭奠了妻子儿女。恼羞成怒的克罗德拔枪向孙射击，孙毫发未损似有神助，克罗德和他的座骑却被孙丙的部下用鸟枪击伤。 德国军队和清兵随即包围了马桑镇，德兵在火炮的掩护下发起攻击。首批攻进镇内的德军落入了一个布满利器的巨大的陷阱，伤亡惨重。克罗德咆哮着要炮兵将整个镇子炸成废墟。钱丁不愿看到繁华的市镇被夷为平地，更不愿看到无辜的平民遭受虐杀。要求德军停止进攻，让自己去诱降孙丙。钱丁进镇后，凭借自己敏捷的身手用匕首逼住孙丙，告诉他如能作出个人牺牲，就可保全乡亲们的性命而流芳千古。孙丙顾及众乡亲的利益，顺从地孤身随钱丁出城投降。正当钱丁为自己的成功自鸣得意时，克罗德见已活捉了孙丙，便又下令士兵开炮。高密县最繁华的大镇和镇内无辜的百姓在炮火中被彻底毁灭，钱丁痛感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 袁世凯要钱丁将赵甲请来商议对孙丙施刑之事。赵甲傲慢地对待前来相邀的钱丁，钱丁十分看不起这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不顾官场礼仪，用强力手段将其押走。袁世凯要赵甲用一种真正能起威慑作用的刑罚处死孙丙，发现赵有推脱之意，便立刻进行恐吓威胁，称孙丙所犯的是灭九族的死罪，按律赵甲也要受影响。赵甲为表白与孙丙虽是婚姻亲家但毫无牵连，建议用腰斩或凌迟等大刑。但克罗德认为这些刑罚让犯人死的太快，达不到震慑的效果。要用一种奇特而残酷的刑罚，使孙丙极端痛苦，但在受刑后几天内不会死去，可以活到举行铁路通车典礼之时，最终赵甲提出用旷古罕用的酷刑－－檀香刑，并详细地介绍檀香刑的施刑过程。这种刑罚在赵甲漫长的刽子手生涯中只亲手实施过一次。此刑是用浸透熟油的檀木橛子，从犯人的谷道钉进，再从脖子后钻出来，然后将其绑住，适当给些营养，经过三四天的折磨，受刑者才慢慢地死去。袁世凯和克罗德对此骇人听闻的刑罚极为满意，要赵甲迅速准备。由于檀香刑的准备和实施都很复杂，赵甲要其儿子赵小甲做其助手。钱丁得知自己的亲兄弟钱雄飞、同窗好友刘光第均死于赵甲之手，现在孙丙又要命丧赵甲的酷刑，不由地怒火中烧。他想乘夜将赵甲击毙，不料却杀死了在赵甲身边帮忙的衙役。 赵甲毫不掩饰地告诉眉娘自己要用檀香刑处死孙丙，并称这样才可以让孙丙成为万人传唱的大戏内容，流芳百世。眉娘哀求公公放过她的父亲，但未能如愿，便硬闯县衙找钱丁救父，险遭守卫的德兵刺杀，幸被几个乞丐及时救下。情急之下，眉娘向丐帮首领朱八求援。朱八十分敬佩孙丙的所做所为，亲自率人潜入牢房将孙丙击昏后救出，并将一与孙丙容貌相似的乞丐留在牢中，以图迷惑德兵。不明就里的孙丙苏醒后，发现身处异境，尚未离开县衙即大声叫喊，将德军看守引来，朱八等人逃脱不及，被枭首示众，孙丙也重新被关入死牢。眉娘为逃避追兵，躲进了钱夫人的房内，钱夫人冒险掩护了已怀有钱丁骨肉的眉娘。 袁世凯对劫狱事件极为恼怒，离通车还有五天就下令赵甲立即动刑，但必须在举行通车典礼时才让孙丙死掉。袁世凯告诉赵甲若能圆满地完成檀香刑则予以重赏，若要出了差错，就要将赵甲父子用檀木橛子串起来，挂在柱子上晒成人乾。德兵将孙丙押往升天台受刑，钱丁担任了现场监刑官。赵小甲在赵甲的指点下，冷漠地亲手将檀木橛子一点点地敲进岳父的体内，然后将其四肢固定住。孙丙被檀木橛子贯穿体内，求生不得，求死难速。眉娘在台下悲痛欲绝地望着痛苦万分的父亲。袁世凯和克罗德像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友共同观看行刑，而此时北京已经陷落，皇宫大内成了八国联军恣意寻欢的兵营。 由于孙丙在受刑时内脏被损，钱丁、赵甲担心其过早死去，连忙请来县里最好的医生设法延续孙丙的性命，确保他存活到铁路通车之日。赵甲见自己的大功即将告成，名利即可双收，便与儿子整日守护在刑台旁。在通车大典的前一天，孙丙原来戏班的一帮弟兄，不顾钱丁的苦苦劝阻，执意在升天台前搭台唱起猫戏为孙丙送行。闻讯而来的德国士兵不由分说地射杀了戏台上所有的生命，血腥的场面令钱丁忿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钱夫人在知悉京都被八国联军攻破的噩耗后服毒自尽。万念俱灭的钱丁决意在赵甲大功告成前结束孙丙的痛苦，打破袁世凯、克罗德的如意算盘，让他们在通车典礼时面对一片尸体。他持匕首刺向孙丙的胸膛，不料却刺死了前来阻挡的赵小甲。赵甲见儿子被杀，凶猛地扑过来，紧紧掐住钱丁的咽喉，要置其于死地。正在此时，眉娘及时赶到，毫不留情地用利刃杀死残害自己父亲的公公，解救了自己的情人，然后飘然而去。钱丁终于将匕首插进孙丙的胸膛，孙丙的眼睛里迸出了灿烂的火花，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同时还涌出一句短促的话：戏……演完了。摘自《作家出版社》2001年3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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