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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的缩小意识

文/ [韩]李御宁 译/ 张乃丽


  从大江大河到一草一木、从神到佛都要被缩小,装进盆、摆上架,日本人的生活空间不仅与欧洲人不同,与亚洲的中国人和韩国人也迥然相异。

  人们对日本人居住空间的印象就是狭窄,尽管在后乐园里也有近十万坪的江户大名住的豪宅,但日本普通居民的居住空间却让人得出"香水瓶不可能像灌水用的壶那么大"的印象。看一下欧洲人对日本住宅的形容:在日本执教过的英国作家威廉·普鲁马把日本人的住房称作"用纸做的家",西方时报则称它为"火柴盒式的家",在此后的近一个世纪里,"兔子窝"这个词又出现在欧共体秘密报告(1979年度)里,另外,比"兔子窝"一词更能形象地描绘日本人的还有福兰克·蒂布尼的说法,他称"这些国民在小型化的蚂蚁山上为日本公司拼命地工作"。

  但值得我们深思的不是"住兔子窝"和"在蚂蚁山上工作"这些描述,而是接受这些描述的日本人的态度。日本商品席卷欧洲市场的原因,就在于日本国民不讲究社会福利,只会像蜜蜂和蚂蚁一样拼命地工作。

  家窄心宽的住宅观

  日本传统的住房观和住宅空间感确实与西方人不同。中世纪伊势地区日本庶民的住宅小的有1.5坪,大的也只有35坪,平均是5坪。建造四张半榻榻米大的茶室,特意让许多人挤在一处狭窄的空间里,这是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都体会不到的享受欢乐的方式。你知道日语中特有的"家窄心宽"这个词吗?窄小反而让人心里踏实,正因为是处在像火柴盒一样狭窄的空间里,所以才能够理解辽阔无垠的宇宙,这种禅的感悟你们不知道吧?

  对凡事只认证据的欧洲人来说,这里再多举些例子大概能说明问题。明治时代曾经掀起了一股建造洋房洋楼的热潮,前田侯爵花费了19.5万日元(相当于现在的6亿日元)建起了占地204坪的豪华洋式住宅,但它只用于接待客人,侯爵本人却依然住在狭窄的"用纸做的和式房子"里。

  如果这还说服不了你的话,我们可以再引用一下传统主义盛行的中世纪时期严肃的古典学者鸭长明在《方丈记》中的记述:"临时的住宿……像牵牛花上的露水。"鸭长明在介绍了他的居住观之后又说:"且以鱼鸟为例,鱼不厌水,非鱼则不知心;鸟愿树成林,非鸟亦不知心;闲居之心情亦如此,不住则难悟。"这里的"闲居"意为鸭长明住的"方丈"(房子的意思),而这房子便是指那有四张半榻榻米大小的房间。

  榻榻米与生活空间

  日本人的居住空间意识是由日本特有的榻榻米的形状决定的。"起来占半张,躺下占一张"这一谚语便说明了所有的一切,另外这也是对一个人在世界上所占最小生活空间的形象描述。这不禁让人联想起亚历山大大帝在与臣下玩摔跤时的故事,他被摔倒在地后哇哇大哭,面对手足无措祈求原谅的下臣,他是这样讲的:"我之所以哭并不是因为输给了你,而是因为我想到,即使我征服了天下,而最后我所占有的地盘儿也不过像我摔倒的地方一样小。"

  榻榻米不仅是铺在房间里的材料,它还是住房空间的一个基本计量单位。早在16世纪末就有按榻榻米分配、修建房子的做法,脑子里要先有一张榻榻米是多大这个概念,然后再设计房子的空间。据说过去在京都,房屋税的多少是按榻榻米的张数来决定的。古今中外无论在哪儿都有逃税这一说,所以关西地区的"京间"每张榻榻米的尺寸比农村的榻榻米大的理由就在于此。

  平安时代,房间里并不是所有地方都铺榻榻米,只是铺边上的一圈,而且榻榻米的大小是根据身份规定的。据《延喜式》中记载,最大的为6尺和4尺,其次为5尺和4尺,第三位为4.6尺和4尺……由此可见,榻榻米是日本人生活中占有空间的象征。这一习惯直到江户时代才有所改变,元文三年(1738年)发布的关于大名建房占地面积的命令中,便以俸禄额为标准确定榻榻米的大小和多少。

  在狭窄空间里回归安宁

  孕育了希腊广场文化的西方人在辽阔的空间里寻求安定,而日本人却在狭窄的空间里找到宁静。推销室内空调器的美国推销商最为头疼的是那些患闭塞恐惧症的消费者,因为一旦安装上空调就必须紧闭门窗,对那些具有"广场体质"的西方人来说,把他们关闭起来要比挨热更难以忍耐。

  但是,日本人中却有许多患广场恐惧症的人,他们一到辽阔的地方,便像放了气的啤酒一样失去判断力,坐卧不宁,不知该如何是好。据说某位日本优秀的职业棒球选手在上场参加比赛之前一定要去趟厕所,如果不去一下狭窄的厕所就稳不住神,像这种不钻进狭窄的空间心绪便难以平静的日本人很多。而且孩子钻入轿车后尾箱、冰箱那样狭窄的地方而导致死亡的事故,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像日本这样多。

  日本有一种简易旅馆,经营得非常红火。简易旅馆的房间1米宽、2米长,大约只有像火车卧铺一样大小的空间,但里面却备有电视、收音机的电源插头、数字警报器、与服务台联络的电话等。使用这种简易旅馆的人一般来说有这样几种情况:或是把那儿当作茶室在里面冥思苦想;或是把那里当作舞台带上吉他和小型乐谱练习弹奏;或是作为阅览室带上两三本书来这里看书。

  另外,从惩罚孩子的方法也可以明显反映出差别。西方人常常这样威胁说:"如果不听话就让你进仓库!"但是日本人恰恰相反,他们是把孩子赶到外面去(这和韩国一样)。"像你这样的孩子,给我滚出去!"意思是让他们到房外宽阔的地方去。一首《挨骂》的童谣中这样唱道:"傍晚离开寂寞的村庄,这次不会再遇到狐狸吧。"表现出孩子们的不安和恐惧。

  "立"与"坐"

  日本人独特的坐姿大概是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都难以模仿的。人们说动物只有形态而没有姿势。和动物不同,人类是用身体姿势来表现一种精神文化。

  如果把西方文化说成是站立式文化,那么印度、中国、韩国、日本等以佛教文化为主的东方国家形成的则是一种坐式文化。"坐姿"与"立姿"其实表现了互相对立的两种精神,具体地说,后者表现的是战斗的、行动的、外在的精神;前者表现的则是平和的、思考的、内在的精神。

  日本式的正襟危坐与释迦牟尼的坐姿以及一般的盘腿而坐的姿势完全不同,日本式端坐来自其它东方文化中没有的茶道世界。

  许多客人聚集在一间狭窄的茶室里,是不能随随便便、宽宽松松择地而坐的。据说利休那个时代举办的茶会连壁龛处都坐上了人。为了能在狭窄的房间安排较多的人,就必须发明一种新的坐姿。人类文化的一切最初都是从实用主义角度出发的,为了发展和维持某种文化,有时还必须注重精神方面的多种因素。如果把茶会上的端坐仅仅看成是人类工程学的产物,那么就难以解释日本人在茶室以外的其他场所、在茶会以外的其他时间里具有象征性的这种正式坐姿。

(摘自《日本人的缩小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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